来源:中外民间故事网 文章作者:佚名
 

 

 
 

文/徐鲁

现在的中学生的头脑里,也许已经没有“手抄本”这个概念了。这是因为时代不同了,就许多书籍,尤其是文学作品来说,似乎再无什么“禁区”、“禁书”可言了。再加上复印技术的进步与普及,许多你想看的东西,即使你无法买到,但只要能借到,一夜之间便可以重新复制出一册甚至多册来的。

70年代我们当中学生的时候,却是十分热衷于“手抄本”的,那时候的“手抄本”也真是多,越是被禁止的东西,就越具有诱惑力。倘若放到今天来年,有些“手抄本”的东西其实是没有什么的,根本用不着弄得那么神神秘秘的,竟然也吸引着我们背着老师和家人大抄特抄,就像《爱的教育》里的那位小抄写员一样,于夜深人静之时,秉烛疾书,抄抄读读,如痴如醉,再加上一点儿紧张和好奇,竟往往抄得不知东方之既白。我在Y县一中读高二时,正是一些“手抄本”大行其时的日子。因为我是住校生,所以“手抄本”在寝室里更是流行。几乎每个同学的枕头套里,衣箱底下,或者褥子中间,都藏着几本或薄或厚的“手抄本”的。用不着隐瞒,似乎也不必脸红,当时我的枕头套里,就藏过好几册各种各样的”手抄本“。现在想起来,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最早抄过的几种“手抄本”是从叶小羽那里借来的,都是当时难得看到的文学作品,是“好书”如包括长诗《茨冈》在内的《普希金诗抄》《裴多菲爱情诗抄》和《海涅歌谣集》。还有一本日记体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丁玲的作品,我们都当作者是“莎菲”)记得我还和一位叫成家琪的同学分工合作,抄写过一本完整的《包法利夫人》。我从第一部开头的“我们正在自习,忽然校长走了进来……”抄起,一直抄到第二部结束:“……他们在圣•爱伯朗胡同口分手,这时教堂的钟正打十一点半。”成家琪则接着抄完第三部。成家琪的钢笔字当时是我们班上写得最好的,且写得又快。后来他果然在硬笔书法领域出了些成果。抄“手抄本”抄出了一个书法家,这可是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过的。后来我们一起谈起来,还会开玩笑地说:“文科班上的字写得好,都是因为抄‘手抄本’抄的。”毫无疑问,这些“手抄本”的外国文学作品,对我以后的爱好文学,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起了一定的影响作用。几本“诗抄”,直到今天我还保存着。半部《包法利夫人》则归了家琪。

70年代社会上流行过一些“黄色小说”的“手抄本”,如《××之心》《曼娜回忆录》和《塔姬》等。我们班上有几位同学手上也有。这是校方严令禁止传抄的。

不过,东西越藏得严实就越是能招来“窃贼”,用李瓜同学的话说,就是“偷吃的肉,味道最香。”结果我们班上还是有不少同学读过或抄写过这几本“禁书”。好在它们都不长,《××之心》,只有6000字吧,《曼娜回忆录》也只有万把字,抄起来非常快。《××之心》我没抄过,但《曼娜回忆录》我却花了半个晚上抄了一小本,后来不知道丢失到哪里去了。当时这样的涉及了“性”的“手抄本”,确实给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带来一些神秘和紧张的感觉,从某种程度上是唤醒了我们的那种沉睡的意识的。至于社会流传的,说有不少少男少女看了《××之心》等而经不起诱惑,最终失身或堕落我想,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就我自己,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性的冲动”就是在读了《曼娜回忆录》的那一个深夜里。

《第二次握手》这部小说,在70年代也曾以“手抄本”的形式流传过,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归来》。当时传说这是一部“反党小说”,校方也曾严令禁止传抄的。不过到了1978年春天,还没等我们找来“手抄本”,当时《中国青年报》已经公开连载这部长篇小说了。它的作者是张扬。我们班上有一份《中国青年报》,报纸一到,因为都想抢着看,所以副班长李涛就想了个办法,每天中午他来读报,愿意听的都可以来听,过期不候。《第二次握手》我们就是这样一天听一段而听完的。当时听来,苏冠兰、丁洁琼的叶玉函这几位科学家的命运纠葛和爱情故事,也真是曲折动人。我曾经手抄过其中的几封信,并且在与故乡的同学通信时模仿过它的语言句式,直到今天还记得。如:“面对着重重困难和矛盾,我明白了自己是一个懦夫,明白了自己没有勇气去斗争、去摧毁那黑暗的、披上新式洋外衣的封建势力所强加于我们的镣铐。我只是希望在严酷的现实中寻一条缝隙钻过去,或是找一条小道绕过去。……”这是苏冠兰写给“亲爱的琼姐”的信中的句子;而“琼姐”写给“兰弟”的信,更是叫我激动不已,有好几次仅仅为了套用其中的语句,而不免“为文造情”:“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思念你!我之所以在学业上刻意勤奋,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恢复联系,或重新见面时,我的学业水平不至于比你差得太远——我一点也不怀疑,我们一定能冲破人生大海中的重重激流、险滩,重新相会!一旦那个幸福时刻降临,我会怎样呢?也许我会哭,会笑,会兴奋得有点失常,要知道,我已经为漫无际涯的离别流够了眼泪……”不用说,此情此景,此言此语,正是非常适合我这个远离故土、远离了青梅竹马的伙伴而独处异乡的少年人的心境的。“琼姐”的话似乎正是我想写给家乡的伙伴的话。当然,我更为他们的恋爱而感动。“琼姐”说:“即使到了白发苍苍的暮年,我都可以说,我的心,我的一生,是属于你的!一个人的爱情只有一次,只能有一次,也只应该有一次……如果万一是由于你不在人世了——写到这里我浑身颤栗了一下——我就独身过一辈子……”这些话,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爱情誓语,但在当时,我可是把它们奉若圭臬的。1979年夏天,在我们毕业前夕,《第二次握手》的单行本出版了。叶小羽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一本(她办这种事总有办法!)送给了我,作为纪念礼物。她在扉页还写了这样两行小字:“愿君心君躯燃烧着热情,让我,我的身姿,我的容颜,常在君之心头。”——据说这是15世纪的“桦皮书”,流传至今最古老的俄罗斯情书。而我送给叶小羽的礼物,也一本当时很流行的小说,女作家竹林的《生活的路》。我也在扉页上写了两句话,写的是苏格兰民歌里的“老朋友哪能遗忘,哪能不放心上?”两句。

《第二次握手》这本初版书,直到现在我还保存着。想那《生活的路》,也该还在叶小羽的书架的上吧?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理想追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精神特征,同样的,一代中学生也自有一代中学生的文学趣味。它们都明显地带着自己所处的时代的烙印,或可敬可叹,或可笑可怜。回想起70年代末,我们半夜躲在寝室里,点蜡烛,埋头抄写“手抄本”的情景;中午不休息而早早地来到教室,听副班长给我们读连载小说的情景……我不禁为我们那时的读书热情而感动,同时也为那时的好书之贫乏而难过。一个外国教育家说过,有些书,一个人如果不在童年或者少年时代读到它或不曾在童年和少年时为它动过真情,那么这个人的性格、气质以及他整个的精神就将是不健全、不文明的,是非常可惋惜的。我在想,我们这代中学生,可不就是从这样的一个充满“书荒”的年代里走过来的么!

好在这样的年月正好到了我们这一届中学生为止了。在我们毕业不久,历史进入80年代。后来的中学生们所面对的世界,所面对的精神养料,可就越来越丰富了。

(来源:半月谈系列刊物《品读》——全国十佳文摘期刊,2010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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